Marike.

【光夜】鬓间霜

*ooc

*你x齐司礼

*未完结


前引

        因为星期一的时候和齐司礼约好了,本周末要去向他请教如何制作微观花园,所以尽管今天是难得的周末,我依旧起得很早。不得不说,周末早起可真是痛苦得可以。来到齐司礼家门前,露在袖子外的指尖已经冻得有些发红。我整了整被风吹得有些乱的头发,刚敲响一声,门便开了。


        走进房间,身子暖和了许多,我搓搓手,从包里取出给齐司礼准备的曲奇递上前去。齐司礼挑眉:“你在里面加了什么?”我猛然意识到或许是自己神色太过于严肃,让齐司礼误会了什么,想要解释却又起了逗弄的心思。我双手捧着曲奇,挺直腰板,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大声道:“加了很多呢,”我顿了顿,故作一副思索模样“一些黄油,一些糖,一些牛奶……还有满满的爱。”在说到后四个字时,我故意放慢了语调,一字一顿,直直望向齐司礼等待他的反应,他接过了曲奇,偏首轻哼一声,说了句“无聊”,但我分明看到了他发红的耳尖。


        跟着齐司礼来到了他的工作室,桌上已经摆了些需要用的工具。透过玻璃墙面可以清楚地看见窗外遍地枯黄的落叶,天色阴沉,像是在酝酿一场雪。


        “笨鸟,看清楚了,我只做一遍。”齐司礼的声音将我的视线拉回,我连忙点头,端坐着看向齐司礼手中的藤条,它们在齐司礼手中相互缠绕,不知怎么的就变成了一把精致的小椅子。但在我的手里,绕着绕着就变成一个团。我悄悄看了眼齐司礼,他似乎并没有注意到我手中的惨状,于是我赶紧尝试着把它解开。


        “笨鸟就是笨鸟。”一双手把我手里的藤团拿走,换上了新的一条。


        直到黄昏,我才终于编出了一套像模像样的藤制桌椅,由于刚刚不小心摔坏准备好的花盆,我提出自己去仓库取一个新的来将功补过。


        齐司礼家仓库东西很多,但花盆就放在仓库门口,所以我没有开灯。弯下腰取了一个花盆,正准备离开,却注意到右边某处有什么东西在闪着银光,好奇心驱使下,我轻步靠前,眼睛也逐渐适应了黑暗的环境。在看清那是什么以后,我感到心口一震,眼皮沉重,像是突然被什么抽走了全身的力气,花盆摔在地上,声音却像来自千里之外。


       在失去意识的那一刻,我脑海里是刚才看到的那面刻着繁复花纹、闪着银光的铜镜。




01    


        又是一年春,刚下了一场雨,粉桃和暖黄的迎春开了满枝,地上铺了薄薄一层花瓣,踩上去柔却软得不可思议。我跟在家人身后,紧扯着母亲的衣角,一手提着有些长的裙摆,小心翼翼生怕弄脏了哪里。祖母同母亲一遍遍一边叮嘱着什么,我听不明白,索性就将注意力放在新裙子的暗纹上。


        没多久的路程,我们便到了寺庙门前。母亲替我整了整衣服,叮嘱我不可四下张望,不可大声嬉闹,不可对佛祖不敬……都是时常听到的,我只得连连点头。寺庙里香客来来往往,香火缭绕,只一个香炉都快有两个我那么高。燃烧着的香在昏暗的殿内飘绕,模糊了佛像的眉眼。


        拜罢了佛,我便无事可做。母亲和祖母在殿上虔诚地跪着,口中念叨的是仿佛永远念不完的经文。见此状,我四处望了望,见无人注意,我便偷偷出了大殿。寺庙在青云山脚下,后面紧挨着一片茂密的森林,每当母亲他们在殿上虔心祈福,我在一旁无聊得紧,便会看准时机偷偷溜到这里。只有我知道,如果沿着一条被野草和小花藏得很好的小路一直走,就会发现一段沿着青云山绵延向上的石阶。具体通往哪里,我也不清楚,因为我的身体并没有办法支撑我走很远。


        以往,这里是一个人也没有的,所以我可以在这里,听着风穿深林如雨声灌入我的耳朵,安静地坐上很久。但是今天,出现了一个意外的情况,拨开面前不知什么植物的叶子,我正看见一个白色的身影坐在我常坐的位置。那个少年似乎与我同岁,却像祖母一样白了头发,眼睛是我从未见过的金色,一身白色的衣服,光着脚,头上还有一对不属于人类的兽耳。他似乎惊异于我的到来,放下了盘起的腿,一对耳朵警觉地动了动。我愣了几秒,第一反应不是怕,而是斜了斜身子,想要找到他藏在身后的尾巴。


        “你的尾巴好漂亮!”我向他伸出手,笑弯的眸子再看不见瞳孔,“可以和我做朋友吗?”他犹豫了一会儿,终究还是把微凉的指尖搭上了我的掌心。


        许久,我听到了母亲呼唤我的声音,我告诉他下月初一,不出意外的话,母亲还会带我来祈福,然后急急和他告了别。还没跑很远,我听见他在身后冲我喊道:“我叫齐司礼!”我扭过头,告诉他我记住了,然后喊出了我的名字。


        齐司礼知道很多关于那片森林的事情,那天母亲喊我走的时候,他正讲到最精彩的地方。因为自幼身体状况都不是很好,过去的十三年光阴里,我去过最多的就是寺庙,去过最远的就是寺庙后的森林,除此之外,我只能坐在庭院里,看着迎春花开再到雪落满墙,年复一年。


        而齐司礼,成了除家人以外,和我说过的话最多的人,他告诉我,每年他都会造访不同的地方,所以他和我描绘的世界,比我现在可以看到的要奇妙、精彩得多。所以对于以往我并不在意的祈福,我不能不多了几分期待,也可以说,我期待齐司礼眼中的世界。


        可第二月的初一,我受了风寒,母亲前去祈福,祖母端来汤药,催我趁热喝下,苦涩的汤药逼得我脸都皱作一团。祖母又掖了掖我的被子,便去准备饭菜。我将窗户开了个小缝,傍晚的风微凉,吹在有些发烫的面颊上很舒服。我躺在床上,药物的副作用逐渐蔓延,困意揉碎了意识,在睡过去前,我想,希望齐司礼不会生气吧。


        深夜,我醒了过来,喉间有些干痛,我再睡不着。忽地,一阵细小的声音吸引了我的注意,像是有人踩在窗外的石子路上走,我裹紧被子爬起身,透过细小的窗缝,我看见一个顶着一对尖尖耳朵的人,与我差不多高低,正在我窗前绕圈子。“齐司礼!”我有些惊喜,但又怕吵醒了母亲,压着声音呼唤他的名字。齐司礼抬头,金色的瞳孔融了些月光显得柔和十分,他看起来有些不快,许久,他唤了声我的名字,“你为什么没有来?”话语间藏的委屈都快要摆到明面上来。


        我能有什么办法?回答的声音都软下去三分。


        那晚之后,齐司礼总是在夜深之时翻进我家的庭院,就着我为他备好的桂花糕,他可以讲上很久很久。有几次,险些被母亲发现,齐司礼便会化成小狐狸,悄悄躲起来。母亲也只当我多了个看月亮的习惯。


        月光在地上铺开一张白纸,庭院里桂树枝枝桠桠的影子作陪,齐司礼则负责绘上他那双眼睛看到过的泼墨江山。少年讲得兴奋时,耳尖会微微发红,正如我被被子挡起来的面颊。年少的心动来得很突然,也很简单,可能只是因为少年那晚穿了件白衫。但最重要的,是因为他让我的世界变得不再孤单。


        齐司礼,齐司礼。很难不承认,他和他的故事都让我心动。


        岁末,齐司礼和我告别,他要去南方,并许诺会赶在我来年生辰之前回来。我想同他一起游历八方,但我也明白我根本做不到,便拉着齐司礼要他带些好玩的给我,齐司礼又红了耳尖,点头说好。


        那天齐司礼离开时,神色是少有的严肃,他问我:“在我回来之前,你会嫁人吗?”我一愣,随即反应过来,我就要十四岁,差不多也是快出嫁的年纪,或许齐司礼是看到了到哪家提亲的媒婆了吧。


        我垂眸,指尖摩挲着窗沿,半开玩笑半认真道,“谁会想要娶一个药罐子呢?”齐司礼未发一言,忽地起了风,桂枝轻晃,我听见齐司礼说了句:“人不愿意,妖可不一定。”我不无惊诧睁大双眼,再抬头,墙上只余一片月光松散。


        二月二是龙抬头,白天家里人到寺里祈雨祭祀,我站在人群中,裹得里外好几层以防受凉,就连耳朵和面颊也没放过。但我还是听到了身旁的女孩们正在讨论当晚的庙会。


        庙会,我听齐司礼提到过,他说祭神的巡车上会摆很多很多鲜花,街道两旁会有很多小商贩,他们的摊子上会有各式各样的泥人、糖画和拨浪鼓。


        我一定得去这次庙会。我暗暗下定了决心,和祖母磨了又磨,祖母找来母亲,母亲又找来父亲,见我主意倔得很,便松了口,要我和祖母同去,尽管如此,我的兴奋感也丝毫未减。我翻遍了衣柜,找到一件杏色的裙子,但最后还是被祖母用厚厚的夹袄裹了个严实。


        父亲每次外出都会为我带一些小玩意,但此刻在小商贩那里看见它们又是一种十分新奇的感受。食物的香气从酒楼里飘出,卖艺人口内含了酒一喷便炸开一团火焰,人来人往,女孩子们打扮得娇艳,还散着清甜花香的糖浆弯弯绕绕交缠一番便成了一只小兔子……分明先前我并未见过这些,但此刻却有种旧友重逢的感觉。我想,许是因为我在齐司礼眼中曾见过这般景色,才与它们如此相熟。


        我为齐司礼挑了个翠色银线绣花的香囊,一路上紧攥着香囊直到掌心全是栀子花香。


        庙会进入高潮,天公却不作美,突如其来的雨下得愈发得大,或许是今年龙王听到了人民的祈求。夹袄没多久便被雨淋了个透,压在身上有些沉重。祖母拉着我上了马车,把我搂在怀里,吓得不停地念叨着我听不懂的经文,听得我脑袋昏昏沉沉。


        刚到家,祖母便拉着我去换了衣服,边哭边为我加了好多层被子,在床边守着一刻不离,我只觉得骨髓向外透着寒,但母亲偏向父亲哭诉我额头滚烫。或许这次还会和之前一样,没几日我便会好了。这么想着,我睡着了。


        我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,梦里,我和其他普通的孩子一样,健康地长大。我终于可以和齐司礼一起四处游历,见到了许多我或许一辈子也见不到的风景。最后我们登到了石阶的顶端,那里有一片花海,齐司礼告诉我它们叫昙花,我低头轻嗅那花香,再抬头,身旁已是空无一物。天亮了,昙花都谢了,我躺在它们当中,想着,还是不要早早就见到那么多景色了,不然,我就不会遇到齐司礼了。


        齐司礼从江南赶回来的时候正是女孩生辰的前一天,一路上,他在脑海中构思了无数遍如何向女孩表白。第一次见面的时候,齐司礼就知道她的不同,不然一向憎恶人类的小狐狸怎么可能把手交到人类的掌心。


        他觉得自己一定是被什么迷了魂。


        到后来每天到女孩家里找她,他给自己的理由是桂花糕不甜不腻正合他胃口,别处买不到。腊月那天同女孩告别的时候,他想,女孩嫁不出去的话,他委屈一下自己娶她为妻也不是不可以。


        在江南时,他费了很多心思去想该给女孩准备些什么好。直到那天,路过一个学堂,他听见了屋里的读书声:“结发为夫妻,恩爱两不疑……”


        结发夫妻,结发夫妻。他在心里翻来覆去念了好多遍。最后抱着一个装着精美玉梳的盒子,他赶回了女孩的家乡。但熟悉的房间里却再无那人身影,他从庭院偷偷到了堂前,看到女孩父母身着白服,在灵堂内接受着来往吊唁之人的劝慰,而他一身白衣,倒也像是其中一员。


        齐司礼藏起了耳朵和尾巴,拉了一个路人询问这家是谁的丧事,却得了个女孩不幸夭折的消息。齐司礼愣了神低头看了看手中捧着的盒子,一个分神,藏得还不是很熟练的尾巴和耳朵便又现了形,突然有人大喊声有妖怪,人群一哄而上驱赶他。


        齐司礼下意识地朝着那片森林跑去,到最后只是双腿在机械地运动,他耳边嗡嗡作响,脑内一片空白。许久,身后人群的叫嚷声渐消,齐司礼仍感到有些恍惚。他沿着那条小路来到了石阶下,脚下一个石子绊倒了他,手里的盒子摔上了石阶,连同里面的玉梳一起碎开。


        齐司礼起身,坐在玉梳旁,伸手试图把它拼好,但终究是没成功。许久,他才注意到自己的不对。面上的湿冷感受被山风一吹变得更加明显,齐司礼把自己埋进了衣袖里,紧咬着下唇,许久没再有什么动作。

 



        不久之后,齐司礼得知那篇词作后有一句叫“相见未有期”,而结篇是“死当长相忆”。


        枝头又长了新芽,有的枝头甚至冒了些花苞。


         ——又是迎春花开的时候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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